國慶上來，世高還有藝術節要辦，樓下學生熱熱鬧鬧的在辦義賣、茶話會，大禮堂裏還有舞臺劇在做表演，不過這些都和高三的沒什麽聯系，高三的幾個班都在另外一棟大樓裏，隔了一小排竹林，簡直就是個隱世的桃源。

不過也有不甘寂寞的學生想去湊湊熱鬧，就比如李燃他們。

一下課，李燃就拉著徐歟往外跑，外頭太陽那麽大，徐歟眼都睜不開，沈著臉，“有什麽好玩的？”

話雖是這麽說，可少年心性，盡管不情不願，還是想和朋友去湊湊熱鬧。

義賣放在體育館裏，徐歟他們幾個走了進去，邊上的幾個學妹就註意到了，他們高二那會兒，也是藝術節，幾個人組了個樂隊，在臺上連唱了三首原唱，妥妥的把自己給唱成了風雲人物，後來高三，就沒在玩了。

徐歟懶懶散散的走到一個小攤子前，那上面擺著都是手工做的手鏈，徐歟瞧了一眼，便沒興趣的扭過了頭，身後的小姑娘卻叫住了他，細著嗓子，有些緊張，“學長，這個要嗎？是紅豆石串的，給喜歡的人最合適了。”

徐歟回過頭，嘴角輕輕扯開，“喜歡的人？”

他走過去，拾起那條鏈子，紅色的珠子在光線下微微發亮，徐歟想了想，把自己手腕上的珠串子給解了下來，他問：“你能把這鏈子和這紅豆串在一塊分成兩條嗎？”

小姑娘頓了頓，隨後笑道：“可以的。”

徐歟從義賣會裏出來，上課的鈴就響了，李燃他們打算翹課去大禮堂看表演，下節課是周裴來上，徐歟就擺了擺手，“我還要考清華，你們去吧，爸爸回去上課了。”

李燃“呸”了他一聲，趕緊讓他滾。

徐歟加快了腳步回到教室，就看到周裴站在講臺前，他站在門口，見周裴低頭看著教案，便刻意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“報告”，周裴手一抖，擡起頭，迷茫的看著他，他不禁嘮叨了一句，“嚇我一跳，喊那麽大聲做什麽，快進來吧。”

教室裏同學哄笑著，徐歟嘴角上揚，從周裴身後慢吞吞經過，還伸手捏了一下周老師的腰，周裴的身體一抖，接著那串手鏈就掉進了周裴的兜裏。

周裴覺得口袋裏一沈，而後聽到身後的男生壓低著聲音，他說：“老師，送你個定情信物。”

下了課，回到辦公室，收了學生定情信物的周老師，坐在椅子上，把口袋裏的那串鏈子給拿了出來。

一串潤澤的玉珠子上掛了一顆殷紅的紅豆石，他捏著那顆紅珠子，指腹輕輕摩挲，他把珠鏈戴在手腕上，玉色的珠裏夾著一點殷紅，襯在雪白的腕間，還挺好看的。

邊上的女老師正好走過來，掃了一眼，便笑道：“周老師，這不是相思豆嗎？談戀愛啦？”

周裴有些不好意思，把手放到了桌下，掌心貼著大腿，有些熱，他沒說話，含糊著點著頭算是答應了。

女老師又說了幾句，總算是走了，周裴靠在椅子裏，松了一口氣。

他下午沒課，預約了醫院要去體檢。

周裴身體不大好，又因為家裏親戚裏有遺傳病史，所以在這方面便格外註意，他把東西整理好和辦公室裏的老師打了個招呼，便走了。

走到高三教室門口，正好是課間，裏頭哄哄鬧鬧的，從窗口走過，便看到徐歟靠在角落裏，腦袋耷拉著，一臉犯困的樣子。

周裴走到後門，教室裏的學生都沒發現他進來，周裴來到徐歟的身後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，徐歟翹著椅子，耳朵裏塞著耳機，他頭都沒擡，道了句：“別煩我。”

李燃扭過頭，便看到站在徐歟身後的周老師，他微微睜大眼，拍了拍徐歟的手，徐歟掀開眼皮，不耐的看著他：“怎麽了？”

李燃指了指上面，徐歟擰著眉頭，轉過身，隨後猛地站了起來，他扯下耳機，看著周裴，“老師！”

語氣裏帶著驚喜，他上前一步，抓住周裴的手，周裴的身體一僵，反手拉住徐歟，“到外面來，我和你說句話。”

徐歟翹著嘴角，把手機丟在桌上，又朝李燃挑挑眉，興高采烈的跟在周裴身後。

李燃瞧著，覺得是一只維尼熊牽著跳跳虎，往外走著。

到了外面，周裴帶著徐歟來到了樓道口的窗邊，周裴擡起手，戴上了手鏈的腕子在自己學生眼前晃了晃。

徐歟攥著他的手腕，擡起自己的手，整個人都挨了上去，他笑道：“老師，喜歡嗎？”

周裴眼瞼下浮著兩片紅，他低聲道：“喜歡的。”

徐歟聽了就很開心，抱著周裴不撒手，周裴把他稍微推開了些，對他說：“我下午不在學校，要去醫院體檢，你上課乖一些，不要睡覺。”

“去體檢？那你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
“不回來了，體檢完直接回家。”

“那我放學了直接來你家。”徐歟頓了頓，不懷好意道：“老師，我還有很多沒明白的題得問你呢。”

…………

周裴體檢結束從醫院裏出來，化驗報告還得過三個工作日才能拿到，他為了體檢沒吃早飯，這會兒饑腸轆轆，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館就走了進去。

點了兩個菜，周裴坐在窗口，實在是餓了，撿著桌上放著的瓜子嗑了起來，隔了會兒，菜端了上來，周裴剛要夾菜，跟前便投下一片陰影，對面的椅子被拉開，他聽到了高闊的聲音。

高闊是陪妻子來醫院做檢查，他老婆懷孕有三個月了，半個月前查出來的，高闊開心了好一陣。

這會兒，他妻子還在醫院裏做檢查，他則出來隨意吃一些，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周裴，可轉念一想，也不奇怪，差不多也到了周裴每月體檢的日子。

高闊走進店裏的時，便註意到了周裴，周裴這些日子過得舒心，臉色看起來比分手時好了許多，他坐著，低頭剝著瓜子，手指很細很白，捏著黑色的瓜子殼，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。

高闊朝他走去，站在了他面前，喚了一聲他的名字，周裴擡起頭，臉色變了變。

“不介意我坐下吧？”高闊沒等周裴回答，便坐了下來。

周裴看了眼他，手裏拿著筷子，本來是要去夾糖醋肉的，他硬生生轉了個彎，回到了自己的碗裏，放下筷子，周裴看著高闊，眉頭蹙起，他問：“有什麽事嗎？”

高闊把服務員叫了過來，又點了幾個菜，說是要和周裴一塊吃，周裴見他根本就沒回答自己的話，心裏膈應，他丟下筷子，站了起來，“你要吃你自己吃，我不和你吃。”

他扭過頭對邊上服務員道：“這桌菜我還沒吃，讓給這位先生了。”

說完，便要走，高闊也站了起來，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周裴這般，他有些震驚，拉住了周裴的手，周裴掙紮了兩下，高闊看到周裴腕子上的珠串子，笑了笑，“還戴上相思豆了？”

周裴猛地抽回手，喘了兩口氣，店裏的人都看著他們，服務員也是一臉尷尬，他不想讓場面看起來那麽難堪。

周裴重新坐了下來，壓低聲音問：“高闊，你有什麽事嗎？快點說完快點滾。”

高闊覺得周裴變了，不過這變化也是能理解的，是他背叛了周裴，可說到底也是有著十年感情，離開周裴之後，他依舊關註著周裴的動態，只是這人把所有的聯系方式都給刪了，他能知道的比較有限。

要不是上次見到周裴和那個小男生在一起，高闊聽到了那男生的名字，回頭查了一番，他肯定是想不到，周裴如今的膽子竟然會這麽大。

高闊看了看周裴，周老師一臉的生人勿進，他心裏嘆了口氣，說道：“何必這樣呢？我又不會害你。”

“你已經害慘我了。”

周裴冷著臉，回了一句。

高闊一楞，心裏有些痛，他頓了頓，壓著聲音，說：“我查過了，那小子是你學生，周裴，你怎麽越長大越不像樣了。”

周裴乍一聽，渾身一震，他眼底閃過驚懼，可當聽到“長大”那兩個詞時，周裴就笑了，他諷刺地看著高闊，他說：“我沒想長大。”

周裴說完這句話，便低下了頭，他聽著高闊的責備，記起以前，他們剛剛畢業，高闊在外頭實習，每天都熬到很晚，夜裏回來後，他抱著周裴，對他說，裴裴啊，當老師好，接觸不到外面，永遠都在象牙塔裏，就一直這樣吧，別長大，變成大人不好，太累了。

可現在呢，變成大人的高闊在指責他，說他為什麽還長不大。

他有什麽資格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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